骄傲的祢衡和祢衡的骄傲

骄傲的祢衡和祢衡的骄傲

女户杂文2025-07-28 20:50:32
我们评价古人,最容易用道德批判在刻骨贬损之余获得一点现代人的尊严。我们以前骂孔子,批判秦始皇,皆如此类。我们又往往假借单纯的“生产力”的标准,将当时人们普遍认同欣赏的英雄打入另册,将他们的对立面说成先
我们评价古人,最容易用道德批判在刻骨贬损之余获得一点现代人的尊严。我们以前骂孔子,批判秦始皇,皆如此类。我们又往往假借单纯的“生产力”的标准,将当时人们普遍认同欣赏的英雄打入另册,将他们的对立面说成先进生产力的代表而大唱赞歌,如评价岳飞与秦桧。是历史错了还是我们错了?《史记》里对皇帝贵戚与草根名人的记载,留下一个最好的评价范本:以人性的标准,注入充沛的感情;包括楚汉相争的失败者项羽,刺杀代表“先进生产力”的秦始皇的荆轲。这似乎并未妨碍司马迁的公允。什么是人性的标准,说到底,还是归结到评判者的道德良心和学术眼光。我们今天要超越司马迁,我觉得还是很难。
比如,《南方周末》程亚林《品得不公——易中天〈品三国〉指瑕》一文,写道:《品三国》扬曹操,抑祢衡,透露出一股强烈的“成者为王败者寇”的气味;《品三国》说祢衡被杀是“咎由自取”,是为黑暗社会中特别恶的专制统治者寻找滥杀的理由,是对被滥杀者落井下石、掘坟鞭尸。
其实,像易先生那样以为历史是胜利者说话的人大有人在;像祢衡,许多人眼里,就是一个会骂街的书生。这里先列一篇奇文与读者共赏。在这篇陶醉生(红袖网友)写的《祢衡式的文人》里,作者认为祢衡“此人不过一粒鱼目而已;众人觉得他是精品文人的典范,笔者却认为,此子不过是次品文人的代表罢了。”进而推论“祢衡式的文人也许有着不可抹杀的文学成就,但是论起品行见识,他们只能算是一群宵小。”
作者首先揭祢衡的“家底”:“从祢衡的代表作——《鹦鹉赋》来看,这也只不过是个人情感的小文章,算不得安邦定国的大手笔。”这一招旨在先否定祢衡的文学才华,让他的狂妄没有了骄傲的资本。祢衡有没有文才,在程亚林里文章里是这样一番表述:孔融称赞他“淑质贞亮,英才卓烁”,过目过耳不忘,“见善若惊,疾恶若仇”,都是社会需要的品质和才能;击鼓能“音节殊妙”,“声节悲壮”,让听者“莫不慷慨”;为文能“轻重疏密,各得体宜”,“须臾立成,辞义可观”,为人推重;急就的《鹦鹉赋》更是流传千古的名篇;识读碑文,也“一览”不忘,叫人“叹服”。这当然可见仁见智,不过,有他的著作摆在那里,倒不是问题了。只不过陶醉生的文才标准,非得要“安邦定国”才算好文章,就似乎有点问题了。我们要知道祢衡还很年轻,被杀时才26岁,他的才华还来不及充分展示。就算祢衡没有丝毫文才,他就不能以高傲的姿态睥睨王侯、笑骂权势了吗?面对侮辱与损害,是否就只能一忍了之?
陶醉生又以为祢衡“摇唇鼓舌,说人论事,则全是人身攻击,出口成脏”“对曹操手下一班文臣武将的评论,尖酸刻薄,冷嘲热讽,极尽挖苦之能事,客观地说,这些都是无凭无据、信口云云罢了”。我倒觉得是作者在信口了。我们还是看看程亚林的分析:祢衡对曹操,一贯持鄙视、憎恶态度,但也只按当时惯例,在与人议论时有过批评言辞,并未超常规地主动当面开骂,后来当众裸立、开骂,是因为曹操“图欲辱之”,故意降格录用他为“鼓史”,还企图在盛大宴会上用所谓必须换装来当众侮辱他;对刘表,他很谦恭,“自结于表甚至”,“称表之美盈口”,使“表悦之为上宾”,还重用其才,“文章言议,非衡不定”,之所以被“疏而逐之”,是因为苛评过刘表身边的人,他们将他没有说过的侮辱刘表的话强加在他头上,而“表不详察”,在这里,他是栽赃诬陷和偏听偏信合谋,共同制造出来的被迫害者;对黄祖,他很敬业,所写公文,十分得体,将黄祖心里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还与黄祖的儿子特别要好,被杀,是因为骄傲、行为出格引起了误会。有一次,一时兴起,回答黄祖问话时突然学起了汉武帝宫廷中的东方朔,使用“俳优饶言”,也就是喜剧演员插科打诨、唠唠叨叨的语言,黄祖误以为是骂他,就叫左右“拉而杀之”。这里,他根本没有骂人,完全是被误杀。《后汉书·祢衡列传》才说他骂了人,不过,也是在黄祖骂他之后,场合是黄祖“大会宾客”的时候。据说,他出言不逊,黄祖感到羞愧,就骂他,他则盯着黄祖说:“死公,云等道?”意即“死老头子,为什么不许说话?”这也很可能是引用戏剧中的语言继续开玩笑。直到黄祖大怒,叫人审问,并准备用槌子打他,他才开骂。骂谁,骂什么,都不知道。黄祖再一次被惹怒后便下令杀他。加上主管刑杀的官员与他有宿怨,立即执行,他才送了命。后来发生的事情是:黄祖儿子闻讯,鞋子都来不及穿,赤足跑来相救,但为时已晚。黄祖也很后悔,“乃厚加棺殓”。这里,他仍然不是主动骂人者。被杀,依然与黄祖专制、粗暴、残忍、一念之差以及小人挟私报复有关。(以上文字参考或引用《南方周末》2007年11月3日程亚林《品得不公——易中天〈品三国〉指瑕》)
可见,祢衡的还击,是为了维护自己读书人的尊严;虽形式极端了点,似乎有点“不识抬举”,但有那样的胆量和锋芒,又是那样的执著和坚定,结果却如此下场,怎不叫人扼腕叹息!曹操、黄祖之流当然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但他们也代表着极权下的专制性格:草菅人命,滥杀无辜,自私,磁暴,残忍。祢衡着力反抗的,正是他们身上流露的这种流氓军阀气息;他以荒谬的形式反抗荒谬,极端的形式反抗极端,成了一枚插入专制者眼里的钉子。一个在专制者野蛮的威严下,敢于以自己的脑袋去向权力的刀锋讨要尊严、较几回真的人,也许不算英雄;但作为“沉默的大多数”,还要去冷嘲热讽,幸灾乐祸,这究竟是怎样的悲哀和另一种残忍啊!作者将祢衡写得如此不堪,也就将黄祖那卑劣的杀人动机美化成冠冕堂皇的理由了。我不知道,究竟该作者感激黄祖,还是该黄祖感谢作者了。

除了陶醉生的文章,还有很多类似的挞伐文字。祢衡想不到生前自己一张利嘴,竟然得罪了一千八百年后的人们。我想不是古人出了问题,而是我们的心态出了偏差。一个优越的现代人,以一种轻视而看似深刻的笔调露骨地嘲讽这权利的牺牲品。我想,一些人该是很看不惯祢衡的吧。他们就站在历史的胜利者的立场,高高在上,看着一个单纯的书生,清高而狂妄地在那里指指点点、“不知天高地厚”地嬉笑怒骂,他们甚至比那些权势者还要生气,还要愤怒。奴才是最痛恨别人没有奴才相的。
其实,祢衡就是某个时候的我们自己。谁没有青春年少时,谁没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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