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睁眼已八点半了，我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猛然间想起自己正在休假，便又瘫倒在床上。就这样浑浑噩噩地都过了两天了。从叶子走后我一直都这么迷迷糊糊的。我不知是不是真的爱叶子，叶子也问过我多次，我说不清那种感觉。但叶子走后我真的很失落。
十点多从床上爬起来，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直射入屋内，暖暖的，望着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看着夏日里穿着裙子的女人，我便又想起穿着白色带小红花连衣裙的叶子。叶子长的很美。白嫩的脸上嵌着双明亮的眸子，一眨一眨好象会说话，齐耳的短发透着灵气。
妈妈打来电话。“都几点了，小伟，你还不回来。”我才想起今天星期日，妈妈约了六姨给我相亲。我都记不清相过多少亲了，但每次都没印象，好象所有人都长一个模样。每次一句没感觉就把妈妈气得直翻白眼。人们常说，男人三十而立，而我都三十二了，成家立业还是个遥远的梦。我常常对着镜子问自己，我是年轻还是年老，有时看着镜中那张棱角分明，有些帅气的脸，感到充满朝气，和叶子在一起时，我就感觉我正年轻。叶子走后，看着镜中的我，我忽然感到自己很老，那一刻我猛然打碎了那张已老的脸，便看到血流了下来，我竟笑了。
最近总是想起叶子。
第一次见到叶子，是我刚调到这座城市，在某校教高三语文。第一次上课点名，“艾叶”习惯性的随着“到”瞥上一眼，岂料是惊鸿一瞥，一个活脱脱的水秀，我半天没回过神。在学生的骚乱声中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那夜我梦到水秀。
由于父母工作的原因，我从小寄居在乡下的外婆家，那是个依山傍水的小山村，风景怡人，山青水秀。水秀是外婆的邻居。小时候一起玩没发现水秀长的美，等到一起上了高中，那时水秀17岁，正是姑娘家鲜花盛开般的年华。她美丽，端庄，朴实；她温柔，沉静，落落大方。她那双明媚的眼睛并不特别大，盖着长长的，微翘的睫毛；抬起来亮晶晶，低下去静幽幽。她说话慢慢的，脸上总是带着善良的微笑。她站在山岗上，就象一竿新竹；她站在小溪旁，就象一棵水柳；她偶尔扎上红头巾，站在村口，远远望去，就象一株开花的美人蕉。那时我没事就瞅水秀，水秀发现后就脸红，脸一红分外美。
高一那年，我们一起偷着出去看电影，电影散场后已很晚，学校已关门。我们便在街边树丛中坐了一夜，一起看月亮，一起数星星，一起憧憬未来。那夜，水秀很怕，怕老师知道。我就告诉她，有我这个哥哥在，没事。其实我比水秀小二岁。那时我很喜欢水秀，我曾想过将来一定娶水秀。那夜，我们第一次接吻，学着电影里的样子。水秀后来就更怕，她怕怀孕。我便也怕起来。后来便两人相互抱着，心里是百感交集。
高一下学期，水秀退学了，她妈妈吴婶说女孩子没必要再读下去，其实水秀学习也确实不是很好。我伤心了好几天。退学后见水秀就少了，但我们还是偷偷地约会过，水秀鼓励我一定要考上大学。我就发誓等中了壮元回来就娶水秀，水秀就咯咯地笑，声音很脆，就象玉珠落玉盘。
后来我便考上了某师范学院，分别的那晚，水秀哭的象个泪人。我们执手相望泪眼，无语凝噎。我送给水秀一条红丝巾，象征我永恒不变的红心和我们如火的爱情。
叶子和水秀不同，叶子是现代女孩，开朗活泼，聪明机灵。叶子的语文特好，尤其是作文。她是我的语文课代表。叶子总是能读懂我的心，有时我想的东西，只要我说出一半，叶子便马上很调皮的说出下一半。让我越发喜欢她。我喜欢看叶子回答问题时那从容不迫的表情，喜欢听她那条理清晰的分析。每天上课，只要看到叶子那双明亮的眼睛，我的心里就很安稳。我知道我越来越喜欢叶子，不知是不是因为她长的象水秀。
日子就这样朦朦胧胧的过着。一天，我踩着铃声走进教室，习惯性的先瞥一眼叶子，我看到叶子的脖子上系着一条红红的红丝巾，我忽然感到眼前一阵晕眩，我趔趄了一下，那节课我只好让同学自修，我无法面对那条红红的红丝巾。
中午叶子来到我宿舍。“老师，你对红色敏感吗，还是对我敏感。”叶子摘下那条红丝巾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叶子，不要让我看到红丝巾。”我近乎于大喊。叶子怔住了，便哭了。那天我便给叶子讲起了水秀和那红丝巾的故事。
那是一场恶梦。
大二那年，我收到水秀最后一封信，水秀说：“如果有来生，我一定做你最美的新娘。”后来同学阿明来信告诉我，水秀自杀了。吴婶要把水秀嫁给乡长的儿子，水秀死也不从，她们便用计来了个生米煮成熟饭，不料刚烈的水秀当天便投河自尽了，当众人发现时，只看到那红红的红丝巾飘在清清的水面上，就象一片鲜红的血。当我听到此事跑回去时，只看到水秀那座荒凉的新坟。还有吴婶那疯疯癫癫的哭喊声：秀呀，回吧。看到吴婶头发散乱，眼睛肿大，脸上布满黑一道白一道的泪痕，她的嘴唇干裂，好象咬出了血。她的显得肥大的衣服揉皱了，斜拧着，好象要从瘦弱的身体上脱落下来。她一步一回头的呼喊：秀呀，回吧，妈等你。长长的指甲在空中划着弧线。我不知是不是该恨这个可怜的女人，我心中一阵酸楚，泪便滑落下来。心里也一次次一遍遍地喊：水秀，你回来呀，我在等你呀。水秀，等你做我的新娘呀。我知道水秀只能是我永远的梦了。
叶子趴在我身上哭的很伤心。闻到叶子的那股少女特有的体香味，我朦胧中仿佛看到了水秀，我一把搂住叶子，去吻她那被泪打湿的眼和那沾满泪的唇。叶子没有拒绝，而是热烈的回吻着。那个中午，透着明媚的阳光，我们热烈而长久的拥吻着。静静的屋内只有两人心跳的声音。不知多久，我忽然惊醒，面对叶子，我如梦初醒。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而叶子握着我的手对我说：“你等我，就让我做你的新娘吧。我一直爱着你，从你第一次喊我名字那一瞬，我相信那是一见钟情。”。
那天叶子走时，竟在我额上吻了吻。
以后的日子，我很长时间不敢面对叶子。还好叶子是个聪明的很有内涵的女孩子，她和往常一样。只是每次作业里都会夹着一份情书。我告诉叶子，我比她大11岁，我们不会有结果。叶子说11是个好数字，就象人的两条腿，一个不能少，还象一双筷子，谁也离不开谁。叶子永远都有她的道理。我知道我说不过她。但我知道我不能伤害叶子，毕竟她还年轻，等待她的应该是更出色的男人，是个全心全意的爱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