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父亲的泪
二姐下乡那年,父亲流露出浓浓的耽忧和牵挂,忧心忡忡,放心不下。其实,听父亲说他年轻时流离颠沛没少吃苦,多少次说起他的经历,说起他所经历的种种磨难,像是说别人的事,乐乐呵呵十分轻松。人也真怪,自己吃点苦
二姐下乡那年,父亲流露出浓浓的耽忧和牵挂,忧心忡忡,放心不下。其实,听父亲说他年轻时流离颠沛没少吃苦,多少次说起他的经历,说起他所经历的种种磨难,像是说别人的事,乐乐呵呵十分轻松。人也真怪,自己吃点苦受点罪并不觉得什么,可一旦这种苦这种罪让自己至亲的人去经受,反倒比让自己去还难过,还难以承受。话说回来,那又有什么呢?咬咬牙挺一挺不就过来了吗?但那时的父亲就是想不开。二姐临走的那几天,母亲匆忙地收拾行装,父亲魂不守舍的在屋里屋外转来转去,满眼都是忧伤和无奈。倒是二姐欢天喜地笑逐颜开,蹦蹦跳跳兴奋不已,和愁容满面的父亲形成鲜明的对比。
二姐走的那天,背着简单的行李,我和母亲去送行。父亲没去,独自一人留在家里。小镇为首批下乡的知青开了隆重的欢送会,欢送的场面很壮观,也很热闹,一派欢腾和激越。二姐上了车,母亲还在不住的叮嘱,简直是有说不完的话,二姐此时才显得依依不舍。
直到送人的卡车消失在远方的山峦里,我才和母亲回到家,见父亲坐在炕边,不住地抽烟,脸色戚戚的,眼球也有点红。见此情形,我的心仿佛被人猛击一拳,“轰”地一下把血涌到头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堵在胸口,心里一阵阵地发懵,我怎么也不相信,父亲如何能和眼泪连系在一起。
隔年,我又要下乡了,大概二姐回来后说村里的人挺好,对她们挺照顾,她们生活也并不困难,农活也不是很累。父亲的心这才宽慰了许多,我走时也没像二姐走时那么忧伤,那么牵挂。
我下乡的第二年,村里推荐工农兵学员上大学,把我推荐回了县里,我表都填好了,可就是等不来通知。和我一起填表的几个人都先后接到通知走人了,我这才着了急,忙着四处打听,才知是因为我父亲历史上当过国民党兵,被政审时卡下了。也有人说是被别人顶替了,反正是没走成。父亲也挺着急,四处托人求情,但毫无效果,急的满嘴起了燎泡。回家后墩在门口抹开了眼泪,被我母亲扶回家后,父亲抽抽泣泣地说:“是我把娃们害了,那时被国民党抓了壮丁时还不如被一枪打死,哪用现在左也影响,右也影响,害的娃们连个前途也没有,我还有什么脸活的了,”母亲在一旁埋怨和责备道:“你快不要瞎说了,娃们现在还不利索,你要在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们娘几个怎活呀。”说着声音也开始哽咽,父亲于是又去开导母亲,但抹在心头的乌云却难以消除。
自那以后,父亲明显的衰老了,情绪也很低沉,整日不言不语,狠命抽他的小兰花,脸色也日渐灰黄,脸上的皱纹每天就象往上刻一般地增加,步履也蹒跚了,表现了明显的衰老症状。
几年后,我弟弟参军不到三年,写信说他们部队要到老山前线作战。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时,父亲呆呆地静了半天,就一个人到了院里,头抵着一棵树,任由眼泪啪哒啪哒地往下掉。那时节正值深秋,树叶开始枯黄,金黄色的树叶在慰蓝的天空映衬下,有一种震撼人心的的美。我跟在父亲后边,亲眼目堵了父亲的眼泪,心中的震撼不亚于面对一场强烈的地震,张慌失措又束手无策。只好上前喃喃地劝道:“别哭了,不会有事的。”父亲这才一手扶着树,一手抹了把眼泪说:“你们不要劝,我心里知道,当兵打仗,这是理所应当。我难过的是,现在说让我去打仗,我正没什么,可让你们去,这心里就不由的难受。行了你们回去吧,我一个人呆会儿会好的”望着父亲稀疏而花白的头发,老态龙钟的身体,我的心里就涌起了阵阵酸楚。自古道,男儿有泪不轻弹,又说道,男人的眼泪是吝啬的。是的,对于我父亲来说,从小没爹没妈,被奶妈养到十三、四岁时,就给人当长工,打短工,后又被国民党部队抓去当兵,跑出来后又到后山流浪,直到三十岁时才流落到这个小镇上结了婚。一生饱经磨难,吃尽苦头。但他却从来没为自己忧愁悲戚过,反倒十分乐观豁达,喜欢和人开玩笑,平时爱说个笑话,对生活中的恩恩怨怨,艰难险阻十分看的淡。但在孩子们身上,他却是拿不起放不下,缠缠绵绵,柔柔弱弱,显不出一点钢骨来。也许他从小没体验到父母之爱,他才觉得要让自己的孩子好好体验一下父母之爱与亲情的温暖。但严酷的现实却把他的的孩子一个个早早抛向社会,抛向他们各自的生活轨迹,使他那浓厚的亲情无法倾注,再加上因他的原因影响到子女的前途,更使他心中不安,这才屡屡难受的老泪纵横。
父亲的泪是自私的,但这是一种真挚情感的自私,是一种舔犊之情的直率表现,是质朴人性的自然流露,是至爱之情的真情实感。
每当我想起父亲的眼泪,我的心就沉甸甸的,酸酸的,如有一种债务压迫着无法偿还,似有千言万语涌上来向人倾诉,也恨不能早日替父亲分担点什么,承受点什么。当我现在能理解父亲时,更增加了许多的愧疚和不安,也才理加体会到那种珍贵无私的父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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