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幸免于难的人
太阳还是那样明晃晃地照着,青色、赭色的石壁还是纹丝不动,树枝向斜上里伸张着,叶子绿绿的,静静的映趁着蓝天和白云。真静啊,没有声音。路边、石缝、斜缓的坡台处,只有粗糙旺盛的杂草夹杂着淡紫色、浅黄色、银白
太阳还是那样明晃晃地照着,青色、赭色的石壁还是纹丝不动,树枝向斜上里伸张着,叶子绿绿的,静静的映趁着蓝天和白云。真静啊,没有声音。路边、石缝、斜缓的坡台处,只有粗糙旺盛的杂草夹杂着淡紫色、浅黄色、银白色小花四下里蓬勃着。有了,是什么?烈日下的地面,蚂蚁在疾速地奔驰,有了,是远处的蝉鸣,那么远,那么小声儿,又那么清楚,清楚的让人觉得耳朵里没别的,就只有单一的…还有…是…是那种单一的耳鸣,四下里没有杂音的刺耳的耳鸣。还有…恍惚…刚刚还同车的那几十个人…恍惚……事情就一刹那。
跟电视里报道的差不多,一辆大巴车,行驶在山间盘旋的公路上,遇险,翻下悬崖,多少人遇难多少人重伤,几人幸免。可是真就有这么一天,事情真就这么遇上了。一阵紧似一阵地晕眩,侯刚呆呆地立在那儿,周围没有人,没有车,没有声音。晕眩、僵直、迟钝。过了有多久?也许就一会儿,也许好半天,是刹车声还有车轮卷起的干呛的土雾让侯刚从迷惑中恢复过来,那是好像重重的摔在地上的感觉。
“啊呀!啊呀!两辆啊!”司机开的是拉木材的大车,没熄火。这是个敦敦实实的中年人,扶住棵小树,曲腿探头往崖下边看。
“没活的人了吧?”这是对侯刚说呢。
侯刚使劲摇头,“不知道!太突然!”
又一辆车停下。接着又一辆三码。
大家议论了几句,都认为没法办。有人打电话,有人问侯刚,有人建议侯刚等救援车来,然后,纷纷扬起尘土赶路走了。
事情突然也简单。
侯刚坐的是辆大巴车,途中遇修桥,要绕河道浅滩,河水并不深,可前边的车陷住了。司机不耐烦塞车排长队,于是就跟售票员商议绕到黄土梁子下边,穿杜家村再翻过黄土梁子斜插老国道,这样远是远点,可时间上省多。过河滩,谁知道还会不会再陷住车?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于是就上了黄土梁子。
这是老公路,自从新路开通,这条路就少有人跑了。路面裂撕八半,路旁的界桩掀肩陷角,杂草、滚落的碎石、断树杈、挂在灌木丛的萎靡脏破的塑料袋、立在石堆上仰颈偏头的群鸟,构成没人烟的自然保护区的印象。
汽车在刚转下坡弯时忽然爆胎,右前轮。车很慢,刹车也及时,可停的不是地方。前方左转内侧是直立的石壁,外侧是悬崖,路基界石浅浅埋在崖沿顶,有些酸枣棵子立在那儿。车的后方是上坡顶往下坡转弯处。司机气哼哼地抱怨着换备胎,售票员在车后支起红三角的紧急停车示意牌,又往后跑出十几步预备示意后面来车转弯时小心。后面只来了一辆三码。车上人下来抽烟、踢腿、小解、打哈欠。
备胎换好,售票员招呼人们上车,汽车抖抖的发动,一切都自自然然。侯刚迈进车门,身后是拎着示意牌的售票员,就在这时,后面一辆拉着矿石的大拖挂车突然失控…侯刚被甩了出来,大巴、拖挂、连同售票员一起自由落体到了崖底。
酷热,头皮晒得生疼,太阳穴一蹦一蹦的外胀,汗珠顺着脖子滚。侯刚环顾四周,空旷、荒凉、远处坡地的玉米棵子此起彼伏的,淡黄的穗子像张开的众多的指头似地朝天伸着。侯刚退进一块石壁的阴凉里,大口地呼气,看着路面有两条搓起沥青褶的黑漆漆的刹车辄印。一阵风,空气中传来一串三码车的突突声。
“出事了?听说。”三码司机问。侯刚点头。
“你卖票的?打电话没?”侯刚这才看到自己拎着售票员的挎包。撞车时这包给甩出去,挂在崖边的枣树枝上,侯刚是在惊急中下意识的摘在手里。
侯刚说不出话来。
“我在下头听说梁子上出事了。”
“在这等也没用,得下到底——好几十米呢。有多少人?”
“好几十米?一百米也不止!这家伙,救也白救,没救!”
“听说交警上车,路政上的车,还有救护上的车都得来。”
“小伙子,别在这儿了,我捎下你去啵?下去看看有活的没。”
“人家交警得找现场证人。”
“你真命大。”
几个人驾着三码走了。
真命大。走吧。
躺在县城的一家旅馆里,一直到晚上,侯刚也没吃饭。这一天,这么突然,这么恍惚,得好好梳理梳理。
侯刚是一家动物药业公司的禽药销售区域经理。大专牧医系毕业,搞禽药销售快十年了。一米八的个儿,三十二三岁,已婚,女儿五岁。今天是,怎么说?真命大,大难不死,幸免于难。假设说吧,要是自己也坠落在崖底,那家里人怎么办?还有父母,还不得急疯了急病了急死?万幸,庆幸,天佑神助!要是让公司的刘老总和李启明他们一伙人知道…对了…这事…这事不能告诉家里,白让家人担心,自己这不是好好的?公司那边,哼,也别说什么…有人巴巴不得要看笑话呢!正中他们下怀。刘老总近几月不怎么信任自己了,就是听信李启明他们一伙的,哼,谗言,流言,谎言。
李启明这混蛋王八蛋狗日的!当这么个总裁助理就玩儿权术,什么业绩也没有,专靠打小报告活着,他妈的!
这次调换区域是他们得手了——本来自己的区域肉鸡养殖量大,鸡病多,药也销的火,团队也有凝聚力。是他们有些人嫉妒——业绩好的人在公司总招人嫉妒总挨整,他们暗中搞小动作,把销量“肥”的区域硬拿过来,安插他们的人,把自己调到这个不怎么景气的新开发区域,说是平调,说是开发新区域任务重要,实际是边缘化!谁看不出来!可是,自己就是不辞职,就是不能中他们的下怀,就是不能让他们挤走。《红楼梦》里的贾雨村被人参本下放解职,还能装的谈笑自若,那叫城府,政治!企业也有政治,若无其事的照样干是职业历练。按理说,又不是官场,一个民营企业还这么多争斗这么多派系,可是,凡是有人群的地方…这次,要是自己真的摔死,那他们才如意呢。可是,上天保佑,自己好好的,他们不能如意!可是,他们也真够险恶的,调自己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鬼使神差的自己就上了这趟车,早一班晚一班也许就不绕黄土梁子。鬼使神差的自己就最后一个上车,就在车门口,就甩了出来,就连点轻伤也没受。那售票员一只脚刚登上…哦…那售票挎包…这是…
自己没留在现场作目击证人,也没参加救援,也没有人知道唯一的幸存者在这儿——正躺在旅馆里发愣。车票是保险的,自己好好的幸免于难,保险公司也不会赔…没了命,赔多少钱管什么用?死者什么也不知道了。救援—
版权声明:本文由haosf123传奇新服网原创或收集发布,如需转载请注明出处。
上一篇:九月阳光
下一篇:小浠说汉文化之隆都话
相关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