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健的故事
三十七八岁的牛馆沈光绪大字不识一个,而且连数也不会数。可每天晚上放牛回来,他往牛窑门外一站,便知牛少不少,而且立刻就知道少了哪头。刚到建设兵团不久,一天晚饭后,凉风徐徐,大家正在老核桃树下闲聊。排长焦
三十七八岁的牛馆沈光绪大字不识一个,而且连数也不会数。可每天晚上放牛回来,他往牛窑门外一站,便知牛少不少,而且立刻就知道少了哪头。刚到建设兵团不久,一天晚饭后,凉风徐徐,大家正在老核桃树下闲聊。排长焦宽如一脸严肃地走过来,板着脸对牛倌说:“咋弄的?少了一头牛!”“不少,我看过了。”牛倌肯定地说。“不少?多少头?”排长问。牛倌张了张嘴,答不上了。“你给我数数去,大小五十七头,今天才回来五十六头!”见排长一脸认真的模样,牛倌慌忙站起向牛窑走去。焦排长乘机在空出的石凳上坐下,惬意地点上一根烟。对我们说:“光绪不会数数,可丢不了牛,哪头牛他都有名。少哪个他都知道。”
不一会牛倌回来了,他对焦排长气冲冲地说:“少啥哩!你说少个谁?”焦排长卟哧一声笑了,“龟儿子,逗你玩哩。光绪啊,你,还有你老婆,你儿子,一共是几条腿?”牛倌嘿嘿一笑:“我还有个儿,老焦你是我大儿!”
光绪虽然不会数数,可他有一套独特的方法,五十几头牛个个他都给起了名,瞅着牛,叫着名,就知道牛少不少。牛的名字起得大都很贴切,还挺有创意,象独角、短尾巴、大健、大弯角、半啦耳……你细细观察就能认出;滑皮、懒牤子……那些根据干活时表现起名的牛,就较难区别。刚到排里时,我常常分不清谁是谁,随便拉两头牛就去犁地。光绪不让,他告诉我,牛的劲大小不一样,脾气也不同,短角和滑皮配到一起就拉不好套。果然,他给我挑的牛套到一起就特别好使。
大健的名字也是光绪给起的,它比一般的牛高出半头多,在牛群中仿佛鹤立鸡群,格外显眼。它不但身量高大,而且角长得也很奇特,两只角不但不一般长,长得方向也不一致。左角稍短,方向朝上;右角向上长了一寸多后突然扭向前方,二尺多长的牛角尖:划也如同一枚利剑,多少雄牛败在它的角下。它凭着高大的身躯和与众不同的牛角,成了这群牛中当仁不让的王。
焦排长不带表,可却能把时间估得极准。大健也有这个本领。有一次正犁着地,它扬起头看看太阳,“哞”地一声叫,然后拉起犁斜着向树荫下奔去。你打也好,吆喝也罢,它卧在树荫下,眼睛半睁半闭安祥而有滋有昧地开始倒嚼,理都不理你。更奇怪的是别的牛听到大健的叫声,也立刻站下不再拉犁。焦排长抬头看看太阳,把鞭子往地上一插,骂了旬:“狗日的!大健也会看时间了。这送饭的咋还不来?”话还没说完,饮事员老王挑饭翻过岭来,他气喘吁吁面带愧色地说:“柴太湿,烧不开锅,耽误大家吃饭啦——”后来才知道,那天他去后山相亲,误了做饭的时间。
玉米灌浆时挺甜,牛极爱吃。接连两个晚上牛群跑进了玉米地,多亏发现的早,可还是糟踏了一小片地。焦排长气得连蹦带骂,牛倌显得挺委屈,结结巴巴地说:“牛窑门……栓……栓好了……‘栓个球!牛长蹄子还长了爪子?栓了还能跑出来?你狗日的今晚给我守窑门睡去!”
晚上,牛倌沈光绪把牛窑门拴好,拎来一片毡,悄悄地铺在牛窑旁,真的睡在那儿了。
夜深入静,睡不踏实的牛倌仿佛听到牛窑门轻轻的摇动声,他眨巴着眼睛坐起,定睛细看,果然门在晃动。他悄悄凑过去,只见一只牛角插在门和门框间,一点一点地晃,待栓门的粗皮绳稍稍松动后,牛角极准确地伸出来,牛角尖熟练地把绳结挑开。牛倌心想准是大健这个家伙!门吱地一声开了,果然是大健,它“哞”地轻轻一叫,牛群一阵骚动,卧着的也都站了起来。大健率先踏出窑门,牛群向窑门口涌来。牛倌挥起鞭,大骂起来:“大健你个老儿,坏种!”从那以后牛窑不再用绳栓了,换了把铁锁。
秋天,收完玉米犁罢地,大健就死了,它是和那只叫贼头的恶豹子一起死的。
那时候,山里的豹子,狼、野猪很多,伤害人畜的事时有发生。没耳朵,短尾巴这两条牛都是牛倌从狼口中夺下的,虽一个丢下了一只耳朵,另一个丢了半截尾巴,却留下了宝贵的生命。贼头是大家给一只大公豹起的名字,它行动诡秘,独来独往,异常凶猛狡猾。它曾大白天冲进羊群,叼起一只五十多斤重的绵羊,一跃窜上丈把高的山崖,吓得小羊倌目瞪口呆。夜晚,它会钻进村,装出醉汉呕吐的声音,傻狗来吃呕吐物时,它会一跃而起,把吓麻爪被骗的狗拖跑。危害最大的那次是它钻进羊圈,一夜之间咬死、踏死十八只从新疆引进的细毛羊。多次下套子,放夹子都被它一一识破,几次追捕也无功而返。
出事那天牛倌光绪串休去赶集,我替他放牛。夕阳西下,我躺在山坡上望着坡下的牛,牛群散在坡下安静地吃着草。我仰望着蓝天上涌动着形态千变万化的白云,那翻腾变化的云以极快的速度向西涌去,好象被神仙驱赶着。突然,牛群乱了。我一轱辘爬起来,只见豹子贼头冲进牛群,叼起小牛犊花花就跑,大健和母牛黑黑奋力去追,大健疾跑如飞,竟追上了叼着小牛的豹子,一低头就把豹子顶了个趔趄,豹子扔下牛犊,大吼一声张牙舞爪扑向大健,豹和牛转着圈圈,在山坡上斗了起来,黑黑乘机带着牛犊逃回牛群。我收拢牛群,大声吆喝着,赶着牛群快速往村里奔。
等我领着大家找来时已不见了大健和豹子的踪影。
天黑了,牛倌带着哭腔呼喊着大健的名字,大家也满山喊着。冷月当空,山风嗖嗖,可却听不到大健的一点回声。
天亮后,在山坡后那片黄土崖下找到了大健。我们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大健和豹子贼头都死了,僵直地似一组雕塑:豹子被大健顶在崖面上,两条后腿象人那样站着,身体紧紧贴在平直的崖面上;大健身体前倾,四蹄蹬地,全身之力集于头部,那硕大的头死死顶着豹子的胸,一只牛角穿透了豹子的身体,将它牢牢钉在崖面上。豹子凶恶地大张着嘴,两只前爪抓破了大健背上大片的皮,深深抠进肉中。牛血和豹血都已凝固,周围的草地一片凌乱,那惨烈的搏斗一定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
大健死了,可大家还都记着它。被它救下的小牛花花早巳长大,至今那片土地上还有它繁衍的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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