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人,你的“血债”我何以还清?

恩人,你的“血债”我何以还清?

冰槊散文2025-07-21 09:28:20
作为和平年代的军人,他没有流过血。然而,听到心地善良的山里娃因贫失学的不幸遭遇,他悄悄地落下了从不轻弹的男儿泪。泪水化作爱的涓涓溪流,滋润了一名甘肃贫困女生原本干涸的人生河流。脱下橄榄绿,这位乐善好施
作为和平年代的军人,他没有流过血。然而,听到心地善良的山里娃因贫失学的不幸遭遇,他悄悄地落下了从不轻弹的男儿泪。泪水化作爱的涓涓溪流,滋润了一名甘肃贫困女生原本干涸的人生河流。脱下橄榄绿,这位乐善好施的打工仔义助八载,不惜卖血延续善举。如今,学业有成的受助女生攀山路、挤火车,辞别戈壁沙滩,来到东部沿海,迢迢千里寻恩人——

恩人,你的“血债”我何以还清?

无锡火车站。
在茫茫人海中,从未照过面的两个人还是相互认出了对方。江苏省如皋市纪林辅料公司职工邹济圣伸出粗糙的大手,与孑身前来的甘肃受助学生虹云稚嫩的小手紧紧相握。
——孩子,叔叔无时不在牵挂着你!这双墨玉一般清纯的眼睛,早已镌刻在我的记忆深处。看到你梨花带露的笑脸,看到你风尘仆仆的身影,一种别样的心绪荡漾在我的心头。书信往来8年,今天,终于得以相见。
——恩人,多少回在梦里见过、思念了8年的恩人!我一接到录取通知书,便攀山路、挤火车,向你道谢、向你报喜来了。邹叔叔,如果不是你的无私援助,我也许就成了像父母一样的文盲。

“爸爸,我要读书!”

荒秃的群山,空旷的戈壁,殷紫的崖层,赤红的沙丘。山高路险,满目苍痍。大西北,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为山里人长脸,难怪作家张贤亮想起了出卖荒凉这无奈的点子。
我的家在甘肃省康乐县,可山里人的生活,离健康、快乐可远着呢。康乐县普巴乡牟家窑村,是一个只有三四十户人家的小村寨。穷乡僻壤,不尽的狂风飞沙,不尽的烈日干旱,更有不尽的与自然抗衡后败下阵来的长吁短叹。在海拔2680米的瘠薄山地里,零星种些麦子、药材,只能是种一葫芦打两瓢。我们这个国家级贫困县的农民终日以粗面、土豆填塞肚皮,每年人均纯收入还不到两百元。
1997年元宵节的晚上,一轮明月被阵阵风沙吹得时隐时现。半山腰上,有几间石垒墙茅草房,摇摇欲坠。灯光摇曳,把屋里的人影拉得又瘦又长。
父亲用纸片卷着土黄的烟丝,蘸蘸口水粘紧后点燃,猛吸几口,便断断续续地干咳几下。妈妈把针头在头皮上划拉着,一声不吭地纳着鞋底,并不时扑打着襁褓中的小弟弟。我和哥哥低着头翻看着上学期的课本,偶尔弄出点声响。扳着指头数算,开学的日期越来越近,我俩都等着爸爸发话呢。
父亲拉着长腔呕出一口痰,打破沉寂。“虹云,你就别上学了,好吗?”“不,爸爸,我要读书!”我的声音低弱,但很坚决。
“孩子他爸,就是砸锅卖铁也得让娃子们念书识字。”妈妈歇下手中的活计。
“这沙丘里只长庄稼、长野草,可啥时长过钞票?一开学就得三四百块。”父亲瓮声瓮气。
“向邻居们借点,兴许秋天就能还上。”妈妈只顾抬头说话,缝针不小心戳在左手食指上。
“哎,拆东墙补西墙,这窟窿啥时才能堵上?”爸妈走出屋外,嘀咕了好一阵。回屋时,妈妈的眼睛像山葡萄一样红。他们无奈地决定,兄妹两个中,只能让一个上学。
“今晚老大老二拈阄,男娃女娃一样看待。上不了学,可别怨恨谁。”说这话时,父亲显得特别底气不足。他扁担大的一字也不认识,只好由哥哥写字做阄。
哥哥磨磨蹭蹭,颤抖地在纸片上写着。按照山里的规矩,做阄的不得先拈。
一旁的妈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落。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呀。“虹云,别拈了,孩子他爸,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我伸出去的手,像触了电似的缩了回来。兄妹俩茫然地打量着憔悴不堪、满脸阴云的父母。让哥哥和妹妹差额抉择学生这惟一的角色,是何等地残酷和无奈呀!
整个屋子里静得只有弟弟均匀的鼾声。我再次闭上眼,叉开五指,向桌子中央摸去。我虽然拈的是“上学”,可心里比哥哥更难受。
随后,哥哥迟缓地拣回留下的阄,攥在汗津津的手中,面部不停地抽搐。我猜想哥哥从中作了手脚,执意使劲扳开他的拳头。原来,皱巴巴的纸片上同样写着“上学”。
我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把两人都拈了“上学”的结果告诉了爸妈,大家都很愕然。我知道,哥哥是为了确保让我读书,才故意这么做的。“哥——”我感激得一时语塞。
哥低垂着头,不敢用眼看爸爸,等待一顿臭骂。然而,爸爸一言不发,用拳头在太阳穴上“咚咚”地磕了两记。妈妈赶紧打圆场:“明天再说,你两都早点歇息吧。”
兄妹之间,也许有一个就要远离朗朗的读书声和朝夕相处的同学们。我翻来覆去睡不着,鼻子一酸,枕巾湿了一大片。这一夜是多么死寂而漫长啊……
第二天,父亲竟勉强同意我们兄妹一起上学。我和哥哥像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可是,我的脚跨进了校门,手里却捧不上新书。同学们翻阅着散发油墨味的书籍在预习功课,而我只能在下课后低声下气地借来抄录。
学费,依旧八字不见一撇,老师每天催缴,而我看到一筹莫展的父亲低垂着头,霜打蔫了的茄子一般,话到了嘴边,终究开不了口。看来,肩扛板凳爬两道山脊梁回家,这只是迟早的事。

“孩子,我来帮你!”

作为生在江海平原上农民的儿子,我与大山结缘,我对山里娃刻骨铭心的怜爱,始于在甘肃省当兵那时候。
我担任班长不久,利用星期天,带着战友们帮助山民收割小麦。骄阳似火,累得人喉咙管都快要冒青烟。我撇去小河中飘浮的树叶草屑,掬起两捧水,“咕噜咕噜”地牛饮一通。夜半时分,我开始拉肚子。五六个来回跑下来,已听见山雀子唧唧喳喳,天放明了。额头上烫得厉害,嘴唇裂了一道口子,浑身打不起一点精神。我硬撑着,夹把镰刀,高一脚低一脚向麦浪翻滚的庄稼地懦动。
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用山地方言轻声喊我,扶住我倚着土墙壁坐下。一会儿,她颤抖着端来一大碗热气腾腾的草药汤。原来,早起的小姑娘发现了我的“秘密”,便踏着露水去山崖上采回草药,把汤熬得又滚又稠。山里娃的纯朴、善良,让我的心头一阵温热。我忙问姑娘:“叫什么名字?”“我叫虹云”。姑娘腼腆地说。
“读几年级了?”虹云并不言语,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这双眼睛仿佛是水洗过一般鲜亮、清纯的墨玉。
“孩子,可别耽误了学习。”虹云低垂着羊角辫,咬着下唇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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