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辩论会——故里钩沉(7)
这里所说的“辩论”,并不是平时所谓的争辩、争论,而是文革期间最流行的斗争形式——批斗,也就是把被认为有错误或有罪的人,揪到会场,由与会者进行批斗。这批斗,分为武批和文批,还有就是文武结合,即:在文斗的
这里所说的“辩论”,并不是平时所谓的争辩、争论,而是文革期间最流行的斗争形式——批斗,也就是把被认为有错误或有罪的人,揪到会场,由与会者进行批斗。这批斗,分为武批和文批,还有就是文武结合,即:在文斗的同时夹杂着武斗,比如在用嘴批判的同时,加上殴打和辱骂。所以,一到村里要批斗谁的时候,人们就说“要辩论谁”了。被辩论的对象,一般是村里的地富反坏右。但是,我们村没有地主,只有一个无儿无女的老太太,但她年纪是太大了,“辩论”的时候,谁也不忍心动手,不过是站在那里听着人们批判。还有一位在外村教学的教师,在反右斗争中被划为右派。他是我的一位远房祖父,也是文革中被“辩论”的对象。真正有点历史问题的是泽霆爷,他在民国时期当过河南省唐县政府的第一科科长,也当过沧县高川区的区长。这样的人,当然不会轻易放过,每次比较重要的“辩论”会都少不了他。其实,造反派们并不知道,泽霆爷真正要命的地方并不在这儿。后来,我曾经查过一个资料,发现他还是日本人占领时期的“新民会”的会员,区自治所的指导员。新民会可是真正的汉奸组织,“自治”是日本人在华北搞的分裂中国的活动。不过,泽霆爷人缘很好,威望挺高,批斗的时候,人们也不忍心动手,顶多是站在那里撅着屁股猫着腰。有一次,他被公社集合,同其他村的批斗对象一块儿到各村游街。途中,公社的人叫他替走资派背一个由树身子做成的刘少奇的雕像。那雕像是枣木的,重的很,一个年过七十的老人,那里禁得起这个?没走两步,就累得大汗淋漓。在群众队伍里的一位叫李西波的,是泽霆爷的本族侄子,他竟主动上去替泽霆爷背那雕像。不过,公社的人也没有说什么。这三位是村里固定的“辩论”对象;另外,就是一些“反革命”和“坏分子”了。因为这两种罪名可以随便安,看谁不顺眼,就安他一顶“反革命”或“坏分子”的帽子,随时就可以进行“辩论”。所以,以这种罪名被批斗的人就特别多,而且,是今天“辩论”这个,明天就换了人,又“辩论”那个了,甚至连偷个瓜,摸个梨的人,都有可能被揪上台“辩论”一番。有一次,一位姓刘的妇女偷了生产队的几个玉米,被看青的人翻出来了,结果,就被押着,脖子上挂着那几个玉米在村里游街;游街完了以后再进行“辩论”。先是有群众揭发,然后是自我检讨,台上一边讲,台下一遍呼些“坚决打倒”“不认罪就叫他灭亡”之类的口号。一般说来,被“辩论”对象是不敢不认罪的,不过也有例外。村里有位姓苟的人,过去在衡水工作,不知犯了上面罪,被遣送回村他自然少不了被“辩论”,而且,连他儿子也受牵连,被揪到台上批斗。他的儿子不服,竟然同批斗的人争辩起来。村干部威胁他,要把他送公社,他居然说了一句“革命不怕死,怕死不革命”,弄得人们都笑起来。当然,最后,他仍然被五花大绑的送到了公社办学习班。
这期间,我们村出过一件最大的事件。我的一位远房伯父与同是李姓的村干部平时就有矛盾,文革中自然就成了冤家对头。远房伯父成了“辩论”对象。他十分不服气,辩论会上,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他曾经大声怒吼“我要是服了你,我是你娘养的!”这样的态度,自然不会轻易罢休,结果,这位远房伯父最后还是在村外一棵枯树上上吊自杀了。我们曾经去他自杀的地方看热闹。人已经被放下来了,静静地在地上躺着,一群人围着看。他的几个女儿也在那儿,大女儿眼里一滴泪也没有,并且说:“甭管他,他活该!”那时候,子女们是必须要同被批判的父母划清界限的。
处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们这些孩子不可能不受到影响。在学校里,也经常开个“辩论会”什么的。又一次一个姓田的学生与姓李的同学干了起来。田姓同学的父亲是村里的批斗对象,而李姓同学的父亲是村干部,被批斗对象的孩子与村干部的孩子打架,那还了的?结果,在老师的主持下,对田姓同学进行了一次全班“辩论”,我们也学着大人的样子,喊些“打倒田某某”的口号。
你不要以为“辩论会”的气氛是沉重的,愤怒的,当然,心情压抑的人是有的,比如被批斗人的亲友;但大多数人心情并没有那么沉重,反而是以一种娱乐的心态去参加“辩论会”的。那时候,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没有书读,除了干活吃饭,还能干什么?所以,参加“辩论会”,其实就是凑个热闹,因此,批斗会上经常笑声不断也是正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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