孬爷是一个聋子

孬爷是一个聋子

阙败散文2025-11-03 21:39:32
孬爷是一个聋子,也有人称他为聋爷。孬娃是他的小名,听村里面年长的人说,小孩子生下来,小名取得越是难听长大后也就越有福气。可这个对孬爷不灵,这个孬名字不但没有给他带来好运,甚至还有一些悲凉。孬爷其实不是
孬爷是一个聋子,也有人称他为聋爷。孬娃是他的小名,听村里面年长的人说,小孩子生下来,小名取得越是难听长大后也就越有福气。可这个对孬爷不灵,这个孬名字不但没有给他带来好运,甚至还有一些悲凉。
孬爷其实不是生下来耳朵就聋的,听爷爷说,那时村里抓壮丁,爷爷那时候家里已是子女成群。大伯、大姑、二姑、爸爸已经存在这个家庭。加上爷爷的大哥也就是我的大爷,不小心把眼睛弄瞎了,日子也苦。所以爷爷怎么也不能被拉去,这一狠心,就拿锯木头的钢锯把食指给丢断了一半。后来爸爸解释说,因为那样就不能用枪了。可孬爷就不一样了,光棍一个,想着回来后说不定还能捞个什么甜头的,也就扛着枪打日本去了。听爷爷讲,当时还挺威风的。可孬爷没有想到,这一去却把两只耳朵给弄坏了。
孬爷还有一个儿子,叫长娃。当然不是他自己亲生的。孬爷没有结过婚,听村里人说,孬爷年轻时长得也算是俊俏,当兵时有媒人给他说了个媳妇,还没过门,孬爷呀,还没有见着她啥样儿就被抛弃了。人家姑娘一听孬爷耳朵聋了,就赶紧让媒人把婚事给退掉了。从那后,孬爷就再也没有说过媳妇儿。他的儿子比我大两岁,上小学时一个班的。他住在自己家,就在我们家对门。只有过节或是放假的时候才去孬爷家,也就是他孬爸家。他一直都是这样叫他,而自己的父亲他就叫爹,我们都不是很明白,因为那时我们都称父亲为爸爸。
那时候的小孩子不算聪明,可这样那样的问题也不少。那时我总琢磨着长娃他妈怎么会愿意把家里的独子过房给孬爷呢?按理说,这样的话,长娃以后是要为孬爷防老的。而孬爷家,除了一张床哈也没有。妈妈说,小孩子不要问太多,于是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小时候也去过孬爷家玩,说是家,其实只是一个住的地方。孬爷一直是跟他的哥哥住在一大套房子里,后来他哥得病去世了,就有个上门女婿,想也知道不会对他有多好。孬爷住的房间不过是挨着他哥房子边上搭了一个茅草房,一张床,一个火坑。还有一条长板凳和一个脏的没有颜色的酒壶。一看还有些凄凉的感觉。村子里穷,孬爷家更穷。每次上面要是有个什么扶贫救济的,我爸都会首先想到他,那时我爸是村里的村支部书记。
孬爷种的地少,大部分都是邻里邻外一块儿帮忙做掉。孬爷也不想欠人人情,农忙时帮这家那家看个牛啊羊啊什么的,也讨声谢。他自己也放了几头牛,颜色还不错,只是到冬天的时候没有什么草料吃,瘦得只见骨头。就像它们的主人——孬爷一样,孬爷一年四季都带一顶黑乎乎地火柴头帽子。那时在学校里,老师教了那篇《小萝卜头》,回来就跟咱爸讲,孬爷真像小萝卜头。爸爸只是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
那时村里放牛的小孩多,调皮的也有。我堂弟就是一个。放牛的时候孬爷经经常躺在一个大石头上,睡一个半个小时。我堂弟去弄一块牛屎,上面铺些干草就放在那石头上。孬爷年纪不小,眼睛也不算好,就睡上去了。等我们转了一大圈回来,牛屎早已不知去向,心里特高兴。堂弟却不知道,大伯早已经拿着鞭子在家里等着他。自那以后,我们姐弟俩好久都不跟孬爷讲话,他倒也不在乎。我们还恶意地在他睡着了往他的衣服里放虫子和蚯蚓,偷偷地把他的那顶黑乎乎地火柴头帽子取下来玩。惊醒了他就顺手捡个树枝什么的吓唬吓唬我们。他是追不上我们的。当然,这里面还有他的儿子一起。他不承认孬爷是他爸。现在想想,那时的孬爷其实挺孤单。
村里的小媳妇们都不怎么跟孬爷讲话,因为怕。孬爷的衣服,我们都没有人看见他洗过。出大太阳的时候,孬爷就把那些穿过的衣服拿到院子里的树枝上、石头上晒着。其实也没有几件,那些大部分是村里发的救济衣物。孬爷是村里公认的“五保户”,不过到底是哪五保,我直到现在也还不是完全清楚。村里有小孩子不听话了,孬爷就会出现,当然不是他来帮忙教训,而是大人们都会拿孬爷做“武器”。总会听见大人们说着,好吧,你们就不听话,就不好好上学,长大了就跟你孬爷一样,没房住,没饭吃,娶不到媳妇,去讨口!其实孬爷蛮冤的,他哪是没有好好上学才会有今天的后果呢?当然他也不知道村里人这样在“利用”他,在我看来,孬爷活得很单纯。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的到底是什么。
我爷爷很爱喝酒,但量不大。他经常用一个银白色的圆小壶用来热酒,那是爸爸给他买的。孬爷喜欢到我爷爷家,他来了,我爷爷就叫我或者弟弟妹妹:“娃儿,去倒壶酒来我跟你孬爷喝”。我们都乐意。孬爷一喝酒,话就特别多,声音也大。他跟我爷爷聊那些过去了很久的村里的、还有部队的事情。其实他大部分都已经忘记了,我爷爷总是笑着应答,也不管他说的是对的错的。爷爷说,你孬爷也苦啊,就让他说痛快。孬爷说过了的话,有时他自己也不记得了。村子里有个什么红白喜事,孬爷就去帮忙,他帮不了别的,但热酒他就会。话还是一样多。
日子在那个美丽又清静的小山村里,过得倒也飞快。转眼我已在外流浪四五年。长娃比我还先去闯社会,去他孬爸家的次数更少了。那次回家,妈妈对我说,去看看你孬爷吧,他不放牛了。咋不放了?他可是放了一辈子的牛。长娃不去看他吗?买了点东西带着疑问我走到了孬爷的家。旁边的砖房已经变成了漂亮的楼房。孬爷还住在那间茅草房,唯一变了的是,房背上多了几皮瓦。我推门进去,房门发出吱吱地响声。我去的时候,孬爷在烤火,偌大的火坑里几根长长短短地干树枝在不紧不慢地烧着。孬爷坐在那张长长地凳子上,靠在墙上。我叫了一声“孬爷”,没人应答,一看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火光映在他的脸上红红的却没有一点光。孬爷更孬了,也更像“小萝卜头”了。只有火柴头帽子还是忠实的跟着他,不知道是帽子大了,还是脑袋小了,帽沿差不多遮住了他的半张脸。过多的衣服把他包了起来,此时的他更像一个小孩。我忽然眼眶一热,鼻子酸酸的。把东西放那,就赶紧转身出了门。站在院子里,我不禁回头望了望,心里有一种不知名的感触:孬爷,真的希望你能度过一个称得上安然的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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