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昧平生

素昧平生

粮料院小说2025-04-25 19:31:53
人生若只如初见。那年,上海,白苏还是白苏,翠云楼中的头牌花旦。画着艳丽的妆,唱着轻慢的戏,迎合纷繁的人。那年,南京,江蓠还是江蓠,东奔西走的卖货郎。胭脂,水粉,花露水,木梳,白绢……那年,杭州,筠落还
人生若只如初见。
那年,上海,白苏还是白苏,翠云楼中的头牌花旦。画着艳丽的妆,唱着轻慢的戏,迎合纷繁的人。
那年,南京,江蓠还是江蓠,东奔西走的卖货郎。胭脂,水粉,花露水,木梳,白绢……
那年,杭州,筠落还是筠落,富甲一方的沈家大小姐。安静地习字,女红,少年不知愁。
只是那年,你还是你,我还是我,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
常年奔波再各个城市的江蓠辗转来到上海,终日担这货箱在上海的每条街巷叫卖。那日,他上翠云楼推销胭脂水粉。一群身着旗袍,脂粉艳丽的女人簇拥过来,他细心地解说着,女人们时而逗一逗神态憨厚的江蓠。这时江蓠会脸红,红到耳根,抿这嘴,酣笑着,十分笨拙又不好意思的样子,女人们便觉更有意思。
“哟,多俊的小哥。”
“哎呀,我说,小哥,这胭脂送我行不?以后你到翠云楼来,我好好服侍你。”
“就是,我们买了这么多,你什么时候也来光顾光顾我们呀。”
……
女人们购完物品都各自哄散,唯有一个身着堇色旗袍,面容秀丽而娇艳的女子依然站在那里,凝视着江蓠。江蓠红着脸迅速收拾好东西离开。临行前,那女子对江蓠说:“你常来吧,给我们介绍一些新产品。”
五月的上海进入梅雨期,江蓠转身望向身后霏微的空气中愈发模糊不清的翠云楼。而楼上的白苏正倚在窗口,看渐行渐远的江蓠担着箱子最终消失在一片细雨中。方才,那个货郎担着箱子来卖东西,白色褂子,微微黝黑的皮肤,而相貌却是清秀俊朗又带几分赧然,姐妹们逗他时,他竟那般不好意思的摸样,抿着嘴的样子尤其引人欢喜,白苏这样想着,不禁笑出了声。这笑轻得只有白苏自己能听见,而她却被自己肆无忌惮的念想与银铃般的笑声吓了一跳。不过是个货郎而已,白苏对自己轻语,转身走出房间,去了大厅,继续轻歌曼舞。
那时的白苏还不知道这匆匆的相见,已足以她用以后的半生为此刻怀念凭吊。

刚下渡船的筠落站在码头上向对面的沈子云挥手,五月的细雨湿了筠落的烟青色的裙摆,悄然的,毫无声息的。与云表姐一别已有12年了罢,彼时你我还是幼童,在庭院里摘花戏蝶,充满玩味的童年,此时都各自怀抱着如水的年华,还未来及共叙女儿私语,转眼表姐竟已将嫁人,筠落这样想着,感到一丝怅惘。
“离姐姐出嫁还有几时?”筠落与表姐坐在马车离开始絮语,清冷的雨时而飘进来落在筠落的脸颊。
“三个月。”
“姐夫是何许人,竟娶得到云姐姐,妹妹好生羡慕。”
“筠落你真是见笑了。”云子清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恰若三月的桃花。
“这次带来的礼品都是奉家父之命送给云姐姐的。筠落也没有什么好送给云姐姐的,就绣一幅鸳鸯图送给姐姐吧,祝姐姐和姐夫白头偕老。”
……
闲聊中,不觉已到沈府,一座高大的建筑在细雨蒙蒙中更显肃穆。下车,等候已久的佣人来帮筠落提行李,筠落见旁边屋檐下有位避雨的货郎,便上前询问有没有绣花用的白绢。那货郎慌忙抬头看着筠落,竟失了几分神,筠落重复了好几次,货郎方才回过神来,筠落不觉有些好笑。货郎急忙翻着箱子四处寻找,几番搜寻下来一无所获,便叫筠落等一等,自己转身跑进雨幕中。
筠落吩咐佣人进去,自己独自站在大门前等,那傻傻的货郎的货箱还放这里。绵绵的雨还在下,石阶下已形成一股股涓涓的细流。货郎终于从雨帘中跑来,全身被雨淋得很湿,白绢却被他怀揣在胸口,一点雨水的痕迹也不见。筠落亦感几分过意不去,欲留货郎换件衣服再走,货郎却谢绝了,又担着箱子消失在濛濛雨幕中。这时,筠落才猛然想起还未付钱给货郎,于是跑进雨中寻了一圈,货郎早已不见。
那货郎便是江蓠,江蓠永远忘不掉初次见筠落的那一面。那日,他从翠云楼离开后便来到一处大宅门前躲雨,筠落就是那时出现在他面前,月白色上衣,烟青色裙子,相貌韶秀淑静,眉目明净娴雅,犹如一朵美好的花叶。看得他失了神,丢了魂。
那时的江蓠不知道,后来的他祈祷过无数次他与她若只停留在那一面,该多好,她还是那样美,韶秀淑静,明净娴雅,他仍做他奔东走西的货郎。

心悦君兮君不知。
江蓠,你要问我何时爱上你的,我也不知道,但自从见你那一面后,我便学会笑了。你看见了吗?那是从心底溢出的欢喜,那样自然而然,那样不可抑止。
江蓠每个月都会来一两次,他来的那天便是白苏最高兴的日子。白苏会将江蓠所有推荐的物品都买一样,然后帮江蓠收拾东西替江蓠拭去额头的汗水。有时他们也说说话。江蓠离开时她便陪他到门口,看他消失在街角,然后一个人伫立良久。
白苏对江蓠的好,翠云楼里的女人们都知道,她们说,白苏啊白苏,你好歹也是翠云楼的头牌花旦,上海城里鲜闻的美人儿,怎么就看上一个一文不名的货郎呢。连徐姨娘也对白苏说,白苏啊,你还是不要再见那个江货郎了,妈妈不忍看你将大好的前程给白白葬送。可江蓠的好,只有白苏自己知道。
他从不把她看做风尘女子,他尊重她,爱护她,视她为所有普通女子一般。一次,江蓠在翠云楼上卖东西,看见一个醉酒的男人轻薄白苏。那男人拉着白苏的手,一边还要摸白苏的脸,说:“白大小姐,今儿陪陪爷吧。”白苏皱起眉头,一脸厌恶,欲摆脱他,那男人却来劲了,说:“哟哟……不就是一婊子么,还装什么清高呀。”这时,江蓠从人群中冲出来把白苏拉到自己身后,对男人说:“她不愿意,你就不要强迫她了。”男人的脸恼怒得更红了,大嚷道:“你谁啊?”白苏凑到江蓠耳边说:“他喝醉了。”江蓠没有回应,拉着白苏欲离开,男人冲上来便是一拳,正中江蓠的左脸,白苏一声尖叫,两个男人在大厅里打了起来。事后,来了好些人才将两人拉开。
“痛吗?”白苏一边为江蓠上药,一边关切地问。
“不……不疼,没什么的。”江蓠咬着牙齿答道。药水接触道皮肤时,一阵强烈的刺痛穿过江蓠的身体。
“你为什么要过来阻止他呢?”白苏恻然。
“他轻薄你。”江蓠答道,表情认真。
白苏莞尔,用手指轻轻碰了一下江蓠的伤口,语气哀婉:“你真傻。我本是风尘女子,日日笙歌,讨客欢颜,以谋生计,有什么轻薄不轻薄的呢。我本是这般命,有什么轻薄不轻薄的呢。江蓠,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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