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她的伤口上

坐在她的伤口上

磕爬散文2025-03-19 20:24:51
恋爱中的人和高烧中的人没有两样。在我热恋到高烧不退时,我陪她去老铁山玩,但错过了回来的最后一班车。 我们只好借车回家。 那车虽然破旧,但高大威猛,是本地产的28载重型,名唤“春燕”,身型相当于汽车族中
恋爱中的人和高烧中的人没有两样。在我热恋到高烧不退时,我陪她去老铁山玩,但错过了回来的最后一班车。 
我们只好借车回家。 
那车虽然破旧,但高大威猛,是本地产的28载重型,名唤“春燕”,身型相当于汽车族中的重卡。 
车的主人十分高大,座垫升至最高,本人天生的脚长不足,又找不到扳手,这让一向骑惯了轻便车的我很是有些怕。但不能走回家,因为从铁山到疗养院,颠簸的6路车至少需要一个半小时。
好在天气很好,五月的夜空缀满星星,是一个可以让热恋中的人做出各种傻事来的好天气。 
我费力地骑上去,脚尖刚好够着脚踏,等感觉稳妥了绕一圈,便接她。 
她也费了好大力气。她只习惯蹭上我的26轻便。 
那路实在黑得碜人,大坑连着小坑,大破裂连着小破裂,80年代城乡接合部的黑暗与颠簸难行,今夜全压在两个高大的车轮之下。
我尽量表现得无所谓,因为此时她怕摔下来胜过怕碰见荒郊野外的鬼——但我怕鬼。估计步行的鬼不一定追得上骑行的人,所以我不停地为自己的脚尖加油。
我跟她气喘吁吁地说笑,眼睛死盯着深渊一般的路。经过下陆时,街道两边的灯光让我们感到了接近城市的幸福。可惜五月的街道因为时间已晚,几乎无人。 
冲上有色公司的慢慢长坡,然后再次进入黑暗。 
不该发生的事情往往正是在不该发生的时候发生。在一个叫精神病院的路口,我翻了车。
黑暗掩盖了我的无能、愧疚和难堪,以及作为一个男朋友的致命不足。我顾不得自己的伤痛,像摸一个大包裹一样摸到了她,扶起她,再扶起车子,摇摇脚踏,无碍。
再问她有碍无碍。
许多年后,她为此事责怪过我多次:为什么不先查看她却要先查看车子?这么不懂感情! 
我百般解释,这个程序是出于诚信的必须,我不能把人家的车摔坏了。至于人,即使弄破点皮,上点药便好。 
何止是弄破了点皮…… 
“没事没事。”黑暗中我看不清她的脸,以及她的后背和臀部。 
她仿佛“哎哟”了几声,说“没事,没事,走吧。”
我们重新在黑暗中上车,大约一个小时后,把她送回了宿舍。
看看,伤着了没有?我想去开灯。
她说“没事,你回去吧。”
我当然是要回去。
许多年后,那时我们已结婚好久,有一次提及我所有胆大妄为的劣行时,她补充完了那个故事。 
“你知道那天晚上我为什么要赶你回去?”
“我们还没结婚嘛。”
“不是,你把我的屁股摔破了!”她用手一比划,大约有两寸来长。
我不知道那一个多小时,这个文静胆小的女孩子,是如何压着自己一直流血的伤口坐在我铁硬的颠簸着的自行车后座上的……
我26轻便自行车的后座,一直有一块厚而软的棉垫。
她说,裙子是咬着牙撕下来的。
她的羞赦我的莽撞。
如果她能及时告诉我,我宁可把她背回来……
但她,即使是一个学医的人,也决不会说出“我的屁股”几个字,更不会以屁股示我。
宁可自己忍受,自己包扎……
她几乎是中国最后的“保守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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