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礼,母亲泪

过年礼,母亲泪

推变散文2025-08-12 20:14:56
每逢过年,就让我想起母亲,想起我的童年。我这人记吃不记打,母亲这样说我,我的记忆总是把吃和母亲连在一起,却不记得母亲碰我一个手指头。母亲最悲痛最愤怒的时候,她是打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留在我头脑中的最
每逢过年,就让我想起母亲,想起我的童年。
我这人记吃不记打,母亲这样说我,我的记忆总是把吃和母亲连在一起,却不记得母亲碰我一个手指头。母亲最悲痛最愤怒的时候,她是打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子。
留在我头脑中的最初记忆,是童年时代过大年。
那年天很冷,我家的小猪冻死了。
小猪长的小,却养了半年多,和人一样挨饿,它不长个头只长癞,还不如一只兔子大。
是母亲这样比喻,也是母亲最心疼,小猪是家里最值钱的财产,母亲是家里最坚强的支柱。
我的叔伯大娘劝母亲:“小猪死的是时候,不然也养不大的,正好宝兴进了村,把猪肉给他送去,让他高抬贵手,你或许少遭一些罪。”
宝兴是我的本家哥哥,还未出五符,十几年前搬到外村住,有了发展,当上专搞运动的工作组。他进村,是斗争坏人和斗争坏人的家属。
我父亲在坏人和不坏之间,因为他带着问题当了盲流。
母亲瞅瞅冻硬的小猪又瞅瞅我,眼里含着泪。
奶奶说:“宝兴像一子这么大,就没了父亲,那个年,他是在咱家过的,一子娘从牙缝里省,也让宝兴吃饱,那孩子不会难为一子娘的。”
一子是奶奶对我的爱称,母亲也这样叫。
大娘说:“过去的恩情,都饿忘了,送礼都是现得利。”
母亲的目光从死猪身上移向我,流下泪说:“一子太小,婆婆太老,吃点儿油腥,或许能挺过灾荒。”
年三十儿,母亲把小猪放在锅里煮,我站在锅台边,母亲从骨头上摘肉给我吃,摘得慢,我仰着头急得直哼哼。母亲泪水多,滴进我的嘴,我顾不得品尝泪水的味道,迫不及待地把裹着泪水的肉吞进肚子里。
没有鞭炮声,听母亲和奶奶说话:“妈,队里开斗争会,你和一子都不能到场,看不了的。”
奶奶搂着我,问我母亲:“你没吃啥,能受得住折磨吗?”
母亲含泪笑着说:“咋没吃啥?我吃了五个菜团子还喝了一瓢水呢。”
奶奶流着泪说:“膀肿成这样,可要挺住啊!”
母亲是瘸着腿走进家门的,随后进来的是叔伯大娘。
叔伯大娘说:“一子娘,你扇自己的嘴巴子,我们这些老娘们没有不掉泪的,可那个王八犊子,心里就像灌了铅了。”
母亲抹去泪说:“我扇自己的嘴巴子,不是求宝兴可怜我,我后悔,悔恨当初不该给他吃的,还不如喂狗啊!”
送走大娘,母亲开始接神。
母亲腿伤不能跪,他挪到祖宗牌位前,坐在地上叨咕:“各位神灵在上,受后人一拜,今年苦,家里连送礼的东西都没有,也没啥可以上供了。求先人担待,让一家老小熬过年关吧!”
靠母亲的伤腿支撑,我一家人度过最困难的除夕,都活过那个艰难的时代,算不上奇迹,也少不了母亲的付出。
我记忆中最深刻的是青年时回家过年。
我顶父亲号头,去煤矿下井,已经干了三年,除夕都在井下过,也就没机会和远在一百公里的父母相伴。
第四个春节,我向班长请了三天假,互相有默契,我要从农村老家带回四十个鸡蛋。
到家哪天,母亲给我蒸鸡蛋羹,鸡蛋未搅拌,只加少量水。
母亲老了,最明显的是眼睛,觑着,她揉着眼睛对我说:“一子自小就认吃,过年了,让你吃足。”
我推让:“妈,你和我爸都吃。”
母亲把羹匙放到我手里,瞅着我,笑着说:“我和你爸刚填饱,肚子鼓鼓的,吃不下。”
我吃着鸡蛋羹,心在想:“把四十个鸡蛋送给班长,他一定满意,我要是递交加入组织的申请,他还会当我的介绍人。”
母亲坐在对面看我吃,好像鸡蛋羹进了她的嘴,我狼吞虎咽,她显出心疼也露出高兴。
我问母亲:“鸡蛋好买吗?”
母亲的眼睛觑的厉害,她用手揉搓着,小声说:“小队不让养鸡,大队来收鸡蛋,口喊着完成任务支援亚非拉,鸡蛋成了缺货,家里偷着藏着,也没攒到四十个鸡蛋。”
我的心发凉,怕班长给我小鞋穿。
母亲不以为然,她说:“有好吃的,留给自己,有个好体格,才能往前挺。在外不容易,更要靠自己,别指望别人。”母亲还举例:“宝兴小时候,我没少帮他,养成恶狼,斗争时一点儿没留情。”
母亲的比喻不恰当,又不能辩驳,因为我知道,她是饿着肚子看着我吃净鸡蛋羹的。
我要回矿,母亲给我带上家里仅剩的二十一个鸡蛋,居然,有十一个被她煮熟了。
熟鸡蛋不能做为送给班长的礼品,十个没煮的又太少,我为难,也埋怨母亲。
母亲用新毛巾把十一个熟鸡蛋包好,双手捧着,觑着眼看我,流着泪,哀求我收下。
在我的印象里,单薄的母亲只有面对儿子,才会流露出这种软弱的神情。
我最悲痛的是母亲来我家过年,那时母亲老的弯了腰,两条柴棍儿般的腿,已经无力支撑瘦弱的身子,不得已,住进了医院。
主任医师说,我母亲得了癌症。
护士长阴着脸告诉我:“病房不能再放你妈,也有例外,除非……”
患者和家属都知道护士长的“除非”,就是顶钱和要吃的,年根儿底下,有点说道的都收礼。
我把一百元钱和用三十元钱买的水果放在一起,搁在母亲病床前,准备适当的时候送上去。
一百元钱送给护士长,求她在年前不要撵走我母亲。水果送给护士们,堵住她们的嘴,让她们在我母亲面前隐瞒我母亲得癌症的真相。我出去办事回到母亲病房前,母亲告诉我,礼品送给了护士长。
第二天,护士长带人清床让我母亲转院。
我诧异,母亲觑着老眼惨笑,对我说:“我夜里做个梦,神仙说我这病能治好,灵着呢,医院治不好的病他全包。”
收拾物品时才发现,我预备的礼品没有送给护士长,而是被母亲藏在床下。
母亲挺着癌痛出院,向我解释:“这老多钱,够我挣几年的,送人不值。水果留给孩子吃,有营养长个头,都硬硬实实,咱就有好日子。”
我满腹的埋怨化成泪水,把母亲背回家。
只待了一天,母亲急着回老家,她说:“马上要过年,我不能在你这。再者说,我还要找老仙治病。”
离开时,母亲凝目我住的一间平房,已经干涸的双眼涌出泪水,像清泉,清泉在不舍中流淌。
“老仙”没有让母亲熬过年,大年三十儿的早上,母亲离开人世。
我是流着泪除旧迎新的,慢慢步入老年,虽然每个年关都为送礼烦恼,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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