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爷爷奶奶

怀念爷爷奶奶

印组散文2025-12-09 09:24:02
这篇文章写了五年了,许多次拿起笔来,感动就涌上心头、堵在胸口,万千思绪理不清,只好又放下笔去。可是,文章完不成,一片心思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人到中年,“天凉好个秋”。此时怀念两位老人,会更深地体会他们的
这篇文章写了五年了,许多次拿起笔来,感动就涌上心头、堵在胸口,万千思绪理不清,只好又放下笔去。可是,文章完不成,一片心思无论如何也放不下。人到中年,“天凉好个秋”。此时怀念两位老人,会更深地体会他们的好,那种平常的、实在的好、看似简单却不容易做到。爷爷和奶奶是典型的“老法”中国老百姓,历尽生活的艰辛和苦难,却依然善良、宽容、淡定,活得老,更活出了一副菩萨心肠。这样的活法,“新派”人也许难以接受。然而,我仍然觉得将我对爷爷、奶奶的印象写出来,无论对自己,还是对他人,都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五年前的腊月二十三,那个寒冷的雨天,从故乡传来消息:爷爷走了。对爷爷的去世,我没有感到太意外,因为过年爷爷就满百岁了,老人熟透了。入冬以后,爷爷有灯油将尽的迹象。众人希望老人能撑过年关,可是,爷爷还是在年前走了。我们一家人匆匆赶回去,在老家的村口,有人迎上来通知:就在你们赶来的路上,奶奶也走了!
我震惊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奶奶虽然也是九十四岁高龄了,但生命力却依然旺盛。九十岁那年,奶奶因发脑血栓而卧床。可顽强的老人不甘心从此瘫痪,硬是让人扶她下床锻炼,终于可以用板凳支撑着挪动了。奶奶“贪心不足”,总想着摆脱那条“断命板凳”。这些年,奶奶的饮食、睡眠都好,说话的中气也足。医生说奶奶的五脏六肺都正常,还有得活,也许能过了一百岁,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三叔告诉我,爷爷去了,奶奶就一直守在老头子灵前,一边絮叨,一边抹眼泪,好不容易才被众人劝到床上休息。老人把三叔叫到床前,询问后事的准备情况、各地的亲戚是否都通知到了,还特意提到“阿明和他妈有没有一起来?”。三叔回答:“都已经在路上了。”奶奶似乎放下心来,突然像车胎松了气门一样,“噗”的一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就撒手西归了。奶奶的死,好像是她自己安排的!
这样的结局太突然,也太偶然,然而,仔细想来,似乎又在情理之中。自从脑血栓发病以后,奶奶见了我总是说:“阿明啊,娘姆怎么活成了这个样子呢?怎么要人服侍了呢?娘姆已经活得忘记脱了,不想再活了。可是,我要是走了,‘老柴头’(奶奶对爷爷的称呼)怎么办呢?”奶奶一生都在服侍人,却万分讨厌被人服侍。她或许以为一旦成了别人的负担,再活着就没有意义了。
奶奶放得下生死,却放不下相濡以沫六十多年的“老柴头”。因为她和爷爷早已成了一个“人”,你一撇,我一捺,彼此是对方的支撑,谁也离不开谁。爷爷奶奶到暮年,两人的耳朵都成了“着地聋”,和人交流非常难。但两位老人之间的对话却并不费力,彼此似乎都能听懂对方的意思。其实,他们并非在用耳朵听,而是靠心来领会的。爷爷走了,奶奶不必用心了,也不必活着了。早点走,好和“老柴头”做伴,也省了小辈们许多负担。
奶奶和爷爷,相伴走过一个多花甲的路程,过了所谓的钻石婚。不知情的人大概不会想到,他们竟然是一对在困苦中相遇的半路夫妻。可是,这对半路夫妻的缘分好深好长!最难得前脚后步、结伴而归。这样的缘分不知要几世才能修来!通往天堂的路上,奶奶一定在招呼先走半天的爷爷:“‘老柴头’,等一等,我和你一起走!”
爷爷和奶奶,两个人组成了一个和谐社会。



老寿星的后事,在老家称为喜丧,可小辈们个个哭得伤心,几个婶婶和堂妹更是泣不成声。小婶婶哽咽着说:“我也晓得人总是要老去的,可两个老的实在是太好了,实在是舍不得他们走啊!”她的话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爷爷奶奶的爱天长日久、润物无声,点点滴滴都印在小辈们的心上。婶婶们大约会想起每年大年初一,奶奶总是早起烧好汤圆,一碗碗端到她们床前;妹妹们一定还记得,两位年逾古稀的老人是怎样将她们捧在手里、含在嘴里,一天天“宠”大的……爷爷奶奶对小辈的那种诚挚、平和甚至谦逊,让每个人都感觉他们的爱弥足珍重。
奶奶对我们一家,更有一份特殊的恩情。那些往事,提起来令人心痛。父亲十一岁那年,我亲爷爷得伤寒病死了。为一家老小的生计,奶奶撇下自己的孩子,到城里给人做奶娘。父亲跟大伯到外乡给地主放牛,白天在野地里转,晚上睡在牛棚里。父亲太小,不能照料自己的冷暖。等奶奶闻讯来接父亲回去时,他已经落下了一身病。父亲的童年,成了奶奶一生的痛。奶奶不止一次对我说:“阿明,娘姆这辈子最对不起的是你爸。”而父亲的孝顺也许更让她负疚不已。
我十二岁那年,父亲的肺心病已经非常严重。奶奶心急如焚,派大伯和四叔到我家催促父亲去上海就医。我父亲生性执拗,相信死生有命,对自己的病已经失去信心,只是母命难违,才勉强跟四叔上路。那时正当“文革”高潮期,医院也忙着造反,要看好医生很难。四叔带着父亲辗转七、八家医院,竟没有一家肯接收。父亲想放弃,对四叔说:“我们还是回去算了!”但四叔却不能放弃,因为行前奶奶有过嘱托:“水根啊,这次去上海,你要把你哥的病看好才回来。你哥哥一份人家都靠你了!”四叔坚持到最后,总算老天开眼,绝处逢生。父亲在一家医院的门诊楼昏迷了,才有医生出来组织抢救,并帮助转到胸肺疾病专科医院进行手术。父亲终于从死亡线上被救了回来。
母亲到上海陪父亲住院,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奶奶赶来接我。她含泪看着我说:“多亏你爸这次没有走,不然,你也要和你爸小时候一样了。”许多年以后,我还感到后怕,我无法想象,假如十二岁丧父,我的一生会变成怎样?父亲又活了十三年。虽然他最终还是没有摆脱病魔,但比起十三年前,他似乎可以放心地走了,因为我已经长大,能够自立了。
父亲死后,奶奶白发人送黑发人,不停地抹着泪水,喃喃自语:“子先命苦,伢子先命苦。”奶奶还不顾风俗,执意要送父亲上山,众人竭力劝阻说:“你这样做,子先承当不起,他心里会难过的!”奶奶才勉强作罢。但只隔了一天,奶奶还是独自去了父亲的墓地。在儿子的墓前,老人会说些什么呢?作为她的孙子,我心里大概明白。我曾经想劝慰奶奶,却感到自己的语言会很苍白,终于没有开口。
可怜天下父母心,奶奶的心也许是最苦的那一颗。她的苦心,难得有爷爷懂得。对奶奶的几个孩子,爷爷似乎管得不多,但需要他做的,他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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