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12月31日，马尾巴，星期三，重庆的天气还算比较好，不晴不雨，雾气也不重，街道上，已经有了元旦的味儿，——羊角在雾里呈现，楼下的一家卖羊肉汤锅的店里，正传出宰杀羊的惨叫声，小区里的空地上建筑工人正在“翻新”，有些小吵……
这些，构成了我此刻的心境。
中国的年，就是几头畜生的接二连三，俗话说“牛头不对马嘴”，可“羊头对着马屁股”倒是真真切切的，十二生肖，周而复始，变的是你，你变成咋样呢？一头青丝中有了丝丝斑白？你说话的底气已经少了年少轻狂？你开始对命运那个词表示极大的敬畏？敬畏若神灵？
想十年前，你会把命运当作你脚上的鞋子，踩着它满世界跑，虽然它也会像现在这样对你发出劝解或警告，可你会听吗？你的耳朵专听另外一个世界的声音，哪怕那些声音在你现在看来有些幼稚或邪门。所谓命和运，无非就是那些算命先生混饭吃的小伎俩，你很不以为然，甚至嗤之以鼻。人有命运吗？压根儿就没有，哪有嘛？！这些小把戏，是某些人编造出来，好比某些节日，好像有啥意义，其实啥意义都没有，有的只是人们生活的清苦和寂寞，清苦和寂寞久了，人感觉活着没有啥意义，所以，什么节日呀什么祸福呀什么权利美色之争啊……都像一个魔幻世界的鬼怪从人的大脑中蹦跳而出。
比如类似这样的狂想，对现在的你已经是太奢侈了，人活到了一把年纪，或许才明白，狂想真是一件奢侈事儿。你知道吗？现在的你很少有时间有那份闲情逸致读完一本自己喜欢的小说，或一个人静静地听一首自己超喜欢的歌，或看一部演员哭笑你也跟着苦笑的肥皂剧，或做一些亲朋好友看来很傻很天真的事儿……爱好在你的生活中开始旁落得零零碎碎，实在有点像久违的朋友，你感觉自己活得很不自在，生活成了一根妖绳，你越挣扎，或者说得好听点，你在拼搏，它却越捆绑缠绕你，直到你开始变得妥协，开始变得沉默，开始变得随波逐流。
直到某一天，你一个人开始怀疑自己，命运那个词在你的天灵盖上显现，你怯生生地去询问街头上那些摆地摊的算命先生，其实你心里明白，那些人连他们自己的命运都没有搞懂，肯定无法搞懂别人的命运，但事实上你去问了，问得还比较多，大都关乎婚姻和事业，老子的那句祸福箴言，开始在你心里生根发芽了。从此，你才发现，这个世界有很多人活得很痛苦，可你是个另类，活得连痛苦的资格就没有，你只有强作欢颜粉饰太平，把自己弄得在外面风风光光铜墙铁壁，内里却千疮百孔伤痕累累，你开始合群了，喜欢热闹了，喜欢攀比了，而你的内心却开始渐离人群，成了一道尘封的柴扉，只有到了深夜一个人才慢慢打开，用回忆来慢慢疗伤，用取得的一些小成绩来麻醉自己，你无需喝酒，一小碗白开水，也能让你醉得一塌糊涂。我真担心，在某一个深夜，你会迷迷糊糊懵懵懂懂地从睡梦中醒来，发出惊天疑问：我还是我吗？
我想，很多人都会在马年的最后一天，回回头，看看自己这一年所留下的脚印，可能有些脚印大大小小歪歪拐拐跌跌撞撞深深浅浅，会有那么一个或几个脚印让你终生难忘吗？想想自己这一年做了些什么，哪些做得好，哪些做得不好，高兴的事儿有哪些，可以用信封装吗？不高兴的事儿，伤到了自己几分，可以当垃圾随手扔掉吗？静静地坐下来，让那些浮躁如浮萍，在自己的那片心田里长满枯黄的斑点，别以为那是“人老珠黄”的败象，恰恰相反，因为，你已到了冬悸。


樊小毛写于重庆观音桥
2014年12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