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买房

父亲买房

木料散文2025-06-17 08:06:19
我大病初愈的时候,父亲正好已退了休,于是便顺理成章进城跟跟了我。说是养老,其实更多地则是为了照顾我。我虽已年过而立,却依旧没有成家,不仅如此,甚至连朋友也没能谈上一个。在大城市或许司空见惯,可在我们这
我大病初愈的时候,父亲正好已退了休,于是便顺理成章进城跟跟了我。说是养老,其实更多地则是为了照顾我。我虽已年过而立,却依旧没有成家,不仅如此,甚至连朋友也没能谈上一个。在大城市或许司空见惯,可在我们这个弹丸之地的小县城却是屈指可数凤毛麟角。父亲尽管没有一官半职,由于教学能力和教学效果有目共睹一直不同凡响,在当地也是声名远扬响当当的人物。母亲虽然住闲,却是半道出家,无论以前在农村还是后来在街上都是宁折不弯的人物,宁可站着死决不跪着生!常言道“老子英雄儿好汉”,哪料想我却出人意料成了丢人现眼的混蛋!老脸往哪搁呢?他们的忧愤可想而知。然而喜也好忧也好我毕竟是他们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我就是犯了十恶不赦的滔天大罪,即便像一泡狗屎那样人嫌狗憎(其实我那时真的就像一泡狗屎那样人嫌狗憎),看着我天天穷穷孑立形影相吊的身影又于心何忍呢?倘若他们再不到我身边,我岂不是更像孤魂野鬼了吗?人家不心痛他们又怎能不心痛呢?
我虽已在八中上班,却依旧在职高居住。八中是一所新建的学校,仅有的两栋宿舍楼也早被早来的和有权有势的“和尚”瓜分已尽,有关部门已经发文不再兴建福利房,我们连望梅止渴的一点希望也不用再有了。兴好挂羊头卖狗肉阴不死阳不活的职高大量的单元房空闲着,我已交了压金,尽管不多,却足够留守的校长、会计和上级主管领导吃喝嫖赌好一阵子的了,所以只要我不逼着退房,他们一干人马是决无催逼之意的。
八中在城东六七里,职高在城北六七里,无论去还是回没有个把小时是绝对不可能的。好在还有一辆多年未用的除了铃不响周身上下无处不响的破自行车,上午只要略微早一点回,下午上班勉勉强强还是能赶上的。可是一遇到刮风下雨或者雨雪交加,那麻烦可就如影随形了。车都停开了,人又如何走得了呢?往北还好点,好歹还是省道,沥清路,往东说起来也是县道,却多年未修,一个深坑接连着一个深坑,车轮子滑下去半天都爬不起来。
冬天比任何时间都黑得早,而学校的作息时间却比任何时间都往后推得厉害。那个雪后初晴的傍晚,我在学校磨蹭了一会儿,或许走地也是慢了一点儿,到家已是天昏地暗。听见我的声音,母亲开了门,先是一喜,探出身子往后瞄了又瞄:“你伯呢?”“他不在家里吗?”“天一擦黑他就坐不住了,说是去接你。怎么你都已经回来了他还没回来呢?天这么黑,他又瞎着眼子看不见,会摸到哪里去了呢?!国道上车又这么多……”“我去找找!”我刚要转身,门一响,父亲气喘吁吁地走了进来:“这不行,得买房。”
买房,说起来容易嘴一张也就蹦达了出来,可做起来又谈何容易呢?枣阳县城那时尽管已有很大发展,可房产却远不如现在红火,既没有大片大片开发的工地,也没有迎来送往的看房专车,而且大多都还是些二手房。即便勉强有幢新房,也是见缝插的针。你不动用所有的亲朋好友,要想买一套称心如意的,没有一年半载那简直比蹬天还难。虽说自高中起我就在城里,可天天就像游龙一样困在学校高深的围墙里,况且又无心于此,所以猛一提起实在是等于一头掉进黑窟窿咚的泥漂里只顾手忙脚乱哪里还辨的什么东南西北?况且父亲又怕因此而耽搁了我的工作,领导、同事们说坏话。父亲平日里为人随和,人际关系看起来倒似不错,可大多都还在乡镇,城里即使有那么三两个,初来乍到,三天两早晨又哪能接上头呢?人有千条计,父亲自有他的老主意。父亲的办法就是海底捞针!今天顺着这条路往西走,明天顺着那条路往东走,一条路一条路地走,一个地方一个地方地打听。
父亲自幼聪慧,十二岁不到就考上了全省屈指可数的几家重点中学之一枣一中。虽然在家里爹不疼娘不爱,可是在学校里却是老师们掌上明珠。都以为鲤鱼跳了龙门,哪料想临近毕业大学却出人意料地砍掉了。风不吹雨不淋的铁饭碗看着看就到了手,眼睁睁地看着又被人夺了去!叫天天不应哭地地不灵,背着被子灰溜溜重返故里的父亲在当了二十五年的民办教师后终于遇上了转正考试。父亲上的本来就是名牌正规大学,这些年来又一直沤心沥血地从事着教学工作,对付这那还不是小菜一碟?父亲教学本来就很有能力,态度又好,因而在我们那旮旯远近闻名有口皆碑,虽然我们那是村级学校,戴帽的中学,可其他村子的家长还是一直坚持隔着村子也要把孩子送过来。“送我一个孩子,还你一个栋梁!”“栋梁”谈不上,但“皇粮”却是有着强劲的吸引力。父亲那时可真是桃李满天下四海况芬芳。然而,我们那地方却有一个陋习:不仇视外人却仇视外出的人。大家在一起可以是无话不讲的朋友,挤在一个被窝里睡大觉,可你一旦当上了公家人吃上了“皇粮”,也就成了全村老少爷们儿的公敌。是啊,肚脐眼上长疮——眼气不得,可平日里大家都是一样的面朝黄土背朝天像牛马一样地干活现在你却突然就风不吹雨不淋了,让谁谁受得了呢?就在父亲接到转正通知的同时竟然又接到了教管会的调令。为了防止村里阻拦,调令绕过虎狼当道的村里直接下到了父亲的手中。不仅如此,调令还给父亲两项选择:要么在镇小当副校长,要么去镇中当一般老师。这在以前是从来都未有过的事,父亲又怎能不激动万分呢?那时我已是五年级的学生了,再过半年就要上中学,一直都梦想着出将入相的父亲选择了中学。老牛自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奋蹄。父亲只能用最朴素的方式回报领导——像牛一样拼命地拉套!不知为什么,原本身体还可以的父亲不几年就得了脑血管硬化、心肌梗塞、坐骨神筋……退休后,父亲的坐骨神筋已相当地严重:腰上的疼痛已漫延到了左大腿,将将就就走一步路都必须站那揉上半天再提心吊胆地往前走一步……父亲就是这样在给我找房子啊!
不到一个月,房子大致定了下来:一套是大商园的一楼,三室两厅;一套是烟厂的三楼,两室一厅。大商园的三室一厅一百多平米才三万,烟厂的两室一厅竟然要到四万三。三室一厅似乎更合算些,即使将来我结了婚(父亲从来都不相信我会接不到媳妇!)添了孩子,三代同堂到也轻轻松。父亲又想到了我:到底哪儿离八中更近一些呢?不用比不用看,肯定是大商园要远些,不是远一些,而是要远得多。父亲不相信,于是拿着那个我们一起散步时他花了两块钱才买来的木制石英钟从八中分别向这两个地方走,他要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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