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旦任性起来，是疯狂的。

那天我突然大脑抽风，直接订了第二天的火车票，去往一个两千多公里外的城市，有二十七个小时的车程。

订票之后那二十多个小时里我一直以为时间已经停止不前了，然而却又感觉忽的一下，我发现自己已经到火车上了。时间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它让我感觉自己从未存在过，因为我似乎永远都活在回忆里。哪儿有“现在”？等到我想去体会“现在”这一刻，却又已经到了下一时刻了。

我睡在中铺，我把行李全都放好，坐在床上发呆，等到我回过神来，火车早已驶入茫茫大漠之中。

其实我回过神来是有原因的，因为班长打了个电话给我。

“祖水，明天是学院的运动会。如果不来参加入场式的话，导员说了要直接取消奖助学金！”班长说道。

“可明天是清明节，他该换个时间。”我说。

“可是没有办法，运动会就是明天召开。”班长说。

“我已经出发了。随他去吧。”我说道。

我爬下床铺，那时正是午后的一点钟，大家都在各自的铺位上睡觉了，我暗自庆幸，这样就没人跟我抢窗户边那个小座位了，我过去坐下，盯着窗外的风光。一片无垠的荒漠绵延不断。烈日，沙漠，低矮的荒漠植物，我是极爱这种搭配的。偶尔视线里会出现一大批山羊，很远，是星星点点的白色，没有什么密度地聚集在一起，低着头，在这片干涸的土地上不停地寻找着食物。又或是一大片广阔的荒漠中，却立着一块墓碑，一座孤坟独自坐落着，旁边立了一位白发老人，背着手，在凝神思考着什么。再前面还有清一色的圆拱状的屋子，门前总是悬挂着一块几乎及地的布帘，浓郁的陕北风情不言而喻。我总是望着那烈日下壮阔的沙漠，出了神。

我想到两年前我还没来学校报到时，有人说见到沿途一大片荒凉的戈壁，心灰得几欲退学。我细想了想，“荒凉”这个词是用得不当的，炙热的戈壁看得人心中烧火，何来“凉”字？而“荒”字倒是谈得上恰当的。又想到导员下达命令，不去参加入场式的人直接取消奖助学金的评定。我想，她这次怎么没有用处分来威胁，或许是考虑金钱力量大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有谁会那么想不开偏偏和钱过不去呢？不曾想我倒为了自己的任性而真做了一回视金钱如粪土之士。

又是一片暗绿色的沼，不知道一脚踏进去会不会马上陷下去，想着，又伸了个懒腰，爬上床把那本看了一千遍的《围城》拿下来，又是一番阅读，一直到熄灯。我躺在床上，黑暗之中，想起方鸿渐跟唐晓芙的爱恨纠葛，恨他们不能直接向对方坦白，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醒来时，天已经透亮了，我望向窗外，那片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荒漠，不知何时已经幻化成了惹人的嫩绿田地，是了，到南方了。